周鸿祎:未被理解的悲观
文/凡其
來源:盧泓言(ID:kuweidaoben)
我一直是個悲觀者。道理也很簡單,當人們不要自律而只渴望自由,那么被科技工具加持的自由會把各種人性缺點放出閘門,吞噬一切。我觀察到只有少數人會公開表達類似的觀點,周鴻祎是少數之一。去年馬斯克發布腦機接口的消息,他在朋友圈說,“人類在堅決摧毀自己的路上越走越快了。”
所以昨天看了周鴻祎跟法律專家同時也是粉絲眾多的 up 主羅翔在互聯網安全大會上的對話,我的悲觀又深了一點。
周鴻祎再一次闡述了他的悲觀邏輯:“整個人類社會進入到一個數字孿生的時代,我們每個人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工作中的點點滴滴,無論整個社會的運轉、還是每個人的衣食住行吃喝玩樂,都被數字化。所有的大數據會匯集,所以我們每個人都是透明的。這時候,個人消費者在強大的技術面前是無能為力的。”
羅翔也肯定了這種“現實的悲觀”,不過他話頭一轉也表示了“法律人的樂觀”。“因為法治的力量,在本質上就是從無序走向有序。”但我認為,如果不為這種樂觀注入一種扎實的邏輯,如果只是一種言辭和信仰上的樂觀,那么當技術實打實的撕裂一切,法律如何能兵來將擋、庖丁解牛?就是一個懸而未決的現實問題。
當然,周鴻祎所提到的大量的隱私問題是可以在法律之下直接解決的。最初級的,比如剛剛買了車,馬上就有人打電話,要不要上保險?剛剛買了房,就有裝修公司說,要不要裝修?我們在一個 APP 上買了東西,馬上其他 APP 就冒出來這種東西的廣告。
個人數據被廠商掌握已經是一個客觀存在的事實。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廠商不能利用或者出賣用戶的數據。即使你要用,選擇權和知情權要交給用戶,由立法和嚴格執法來保證。那些廣泛存在的打擦邊球的做法,會在全民覺醒以及“嚴刑峻法”的大勢下收手,而 360 們所做的各種努力比如互聯網安全大會 ISC,比如跟有諸多粉絲的羅翔的對談,其實就是在推動“大勢”的形成。
更深一步的情況就不同了,比如 2016 年山東徐玉玉案,一個貧困大學生被騙走 9900 元學費,傷心猝死。而之所以被騙,是因為行騙者在學校網站上植入木馬竊取了她的隱私信息,得知她申請了貧困助學金以及父母家庭信息,以此為由頭得到了她的信任。
這一種如果單單靠立法就難以解決,為了利益很多人可以鋌而走險,即使死刑也制止不了殺人和販毒。關鍵點在于多如牛毛的網站存儲了大量的個人的隱私信息,而網站們對于保護這些信息并沒有足夠的動力,而且單靠自己的薄弱的技術也不可能抵抗住高超的黑客。
這種情況就是周鴻祎說的,作為受害者的老百姓,在技術面前是弱勢群體,很多人根本抵抗不了,或者受害了不知道,受害了無法取證,也很難立案。所以,這就要靠頂尖的但也是低成本的技術,把所有人包括執法機構武裝起來。
但最難的是第三種情況,周鴻祎的原話是,“馬斯克這種半瘋半狂的人,還要搞腦機接口,我對這個一直是強烈反對。腦機接口應該限制它的使用,用來幫助一些殘障人士,比如讓看不見的人可以看見。可是你給所有人都腦機接上,結果是你所有的想法,所有的公司都一覽無余。在腦機接上之前,數字孿生復制的還只是你一切的行為,而接上之后,數字孿生覆蓋的是一切的起心動念。你想,出現這種情況,會是一個什么樣的世界呢?”
我的理解是,法律面對這種情況可能無效,因為是你自己選擇接入,自己選擇完全暴露,然后被洗腦和操控,這時你自己已經完全不知道了,或者很享受。而法律只會在你想要保護自己的時候才會起作用。法律是個工具,需要一個把它拿起來做出抗爭的主體,也就是人,而這個人已經被技術綁架了。對了,用腦機接口控制你比用網絡游戲或者信息繭房容易 1 百倍。
當然對于這種情況,安全公司們也可以在大腦里展開攻防,比如告訴你,你的腦機接口獲取了一個重要想法,正試圖改變你的這個想法,你是否知情?你是否愿意?是否現在切斷腦機聯接?只是這種事太危險了。在電腦里的攻防可以激烈殘酷到把電腦搞癱,在大腦里的攻防會不會把人搞癱?
技術會改變人本身,技術會把戰場從工具延伸到人體本身,這就是最令人悲觀的地方。更令人悲觀的是,極少人意識到了這個迫在眉睫的將來。
關于法律人所樂觀的法律,我想多說兩句。
2010 年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做了一個判決,5 票對 4 票,從此以后美國人或者企業對政治的獻金可以無限,而且可以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及金額。理由是這是一種“言論自由”。這被稱為“近年來關于第一修正案最為重要的案件”。因為有錢人可以肆無忌憚的用錢收買政客并且幫他們收買選票,而政客們的天平會逐漸的更多的倒向金主而不是平民。據說科赫集團一家的政治獻金就超過了共和民主兩黨的所有運營資金。
斯蒂格利茨開始把美國稱為“一美元一票”,桑德斯把這個判決看成是這架國家機器不可避免的墮落的開端,潘多拉魔盒被打開了。
這個事證明了,法律也是人制定的,而人是會出錯的。如果人被綁架了還很開心得意,法律能如何?
廣義看,三權分立也是一種跟法律類似的制度安排。上面說的是司法,大法官們是代表。下面說行政,代表是總統。克林頓在他 8 年任期的最后一年,簽發了放松金融管制的行政命令,這直接導致了 8 年后的次貸危機以及經濟危機。但這些事已經跟榮休的克林頓總統無關了。跟那幾位大法官一樣,總統也是會犯錯的,而且不會被追究責任。推而遠之,代表立法權力的國會和議員們自然也會犯錯。
到這里,我們對狹義的法律以及廣義的制度安排,還會相當樂觀嗎?
謎底揭曉,美國第二任總統亞當斯 200 年前就說:“我們的政府和憲法只是為有道德、有信仰的人服務和制定的。它完全不適合治理其他類型的人。”
所以周鴻祎和羅翔的交流里有一句共識,“法律不一定是萬能的”,但我更傾向于說,“法律一定不是萬能的”。
那到了最后,靠什么呢?
羅翔說,“如果要實現天下無詐,靠法律,甚至靠技術,也都不是能夠完全實現的。它還是一個內心的篤定,內心的確信。這些東西是一個綜合的過程。”
說白了,這個東西就是所謂的道德嗎?
周鴻祎說,黑客分好人和壞人,壞人挖到漏洞就去賣,或者直接用來打砸搶,能掙很多錢,可還是有好人,也就是白帽黑客,跟他們作戰。只要好人通過作戰能掙到體面的錢,就吸引了很多人加入,甚至把壞人變成好人。因為如果能站著把錢掙了,又不用犯罪,人內心的善會被激發出來。
也就是說法律、技術、道德,三者的結合,可能會讓安全成為可能,安全是周鴻祎和羅翔共認的底線。尤其,如果沒有技術的武裝,光有法律和道德就會很脆弱。而這三者背后都是理性這個東西在支撐。
周鴻祎對馬斯克的形容是“半瘋半狂”,據說他的腦機接口很快就要正式在人身上實驗了,潘多拉魔盒就要正式打開了。對此感到悲觀而瑟瑟發抖的人是極少數,而絕大多數人反而會把他當成英雄。
蓋茨的評價要更深一步。他說“馬斯克的策略定位就是保持高強度的過激言論(Elon's positioning is to maintain a high level of outrageous comments)。”舉兩個例子。馬斯克不僅僅是疫情期間“要自由”、不要隔離的堅定份子,甚至跟美國地方政府叫板要違抗禁令而開工,不久前還說出了“我們想政變誰就政變誰”這樣的霸道,以及“金字塔是外星人造的”這樣的神秘意志。
如果說“瘋狂”還可能是一個人的本性,是一種隨性,那么蓋茨就直接否定了這種可能,他暗示第一,馬斯克的“隨性”不是真的隨性,而是一種策略。第二,這種策略會發出過激言論,挑動分裂和狂躁的情緒。
這樣會導致什么呢?過激、分裂、狂躁、以及神秘主義的氛圍會天然的摧毀人的理性和道德感,這兩樣東西也就是一直把馬斯克叫做“自大狂”的巴菲特和芒格所孜孜以求的,“健全的常識和基本的道德”。只有摧毀了這兩樣,才能讓腦機接口這樣的潘多拉魔盒受到最少的阻力,甚至變成一種不假思索的時髦。而馬斯克本人幾乎有了“道德豁免權”,當眾抽大麻、在外面鬼混、連公司退市這種話也敢隨便說,卻不怕指責。這很可怕。
我們剛才說了,法律、技術、道德,三者的結合,才是安全的保障。而道德是最基礎的,因為技術會改變人,而道德和理性是抵抗這種改變的內在力量。
當然我不是說這些好人黑客和安全公司就是天然的道德模范,如果這么說,也是一種綁架。我更認為這是一種人性里的反抗意志。當有人在對人和人性做出傷害時,人類的一部分天然會產生反抗和斗爭的意志,于是站到了道德和守護的一邊,站到了理性的一邊。
這是人類作為一個整體的自發的免疫,以及平衡。就像一根磁鐵,無論被斬成多少小截,每一截都有自己的南北。
我期望免疫的風暴來得更猛烈一點。覺醒來得更早一點。未被理解的悲觀,可以被更多的理解。
總結
以上是生活随笔為你收集整理的周鸿祎:未被理解的悲观的全部內容,希望文章能夠幫你解決所遇到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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