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李碩孫磊 每經編輯裴健如

　　“我的第一次創業是優視公司，在 2004 年 8 月；第二次創業就是小鵬汽車，在 2014 年 8 月。”2020 年，小鵬汽車董事長兼 CEO 何小鵬迎來第三個幸運 8 月——8 月 27 日，小鵬汽車以“XPEV”為證券代碼正式在紐交所上市。

　　這是國內第三家赴美 IPO 的造車新勢力，在此之前，蔚來汽車（NIO）、理想汽車（LI）先后登陸紐交所和納斯達克。

　　圖片來源：企業供圖

　　而就在小鵬汽車登陸紐交所的前一天，中國造車新勢力在美股集體開啟瘋漲模式。8 月 26 日（當地時間）美股收盤，上市不到一個月的理想汽車股價大漲 28.25%，報 23.38 美元/股，市值達 197 億美元，股價和市值均創其上市以來新高。蔚來汽車股價上漲 14.57%，報 20.44 美元/股，公司市值達 242.10 億美元，再創新高。而小鵬汽車在首個交易日報收每股 21.22 美元，較發行價上漲 41.47%，市值接近 150 億美元。

　　種種跡象表明，美國資本市場對國內造車新勢力的認可度正在提升。

　　“美國資本市場對國內造車新勢力的青睞，很大程度上源于特斯拉的出色表現。”汽車行業分析師陸源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特斯拉今年以來無論是業績還是股價都逆勢上揚。不斷推進的國產化生產，讓特斯拉踏上發展快車道的同時，也在助推美股新能源汽車板塊的強勁表現。

　　截至美東時間 9 月 1 日收盤，特斯拉（TSLA）市值為 4427 億美元。特斯拉股價的一路飆升，也推漲了美股市場對國內造車新勢力的熱情。

　　公開數據顯示，今年上半年，特斯拉共售出 17.9 萬輛電動汽車，其中 Model 3 以 14.2 萬輛的成績位居全球新能源乘用車第一名，超出第 2 名到第 5 名的銷量總和。同時，截至 2020 年第二季度，特斯拉已連續 4 個季度實現盈利。在股價持續飆升之下，特斯拉市值從年初的 1000 億美元一路瘋漲，直逼 5000 億美元關口。

　　特斯拉市值屢創新高，也引燃了A股相關產業鏈。8 月 27 日開盤，A股新能源汽車、特斯拉概念股掀漲停潮，云意電氣（300304，SZ）、雙林股份（300100，SZ）、鵬翎股份（300375，SZ）、滬光股份（605333，SH）、曙光股份（600303，SH）等逾 20 只個股漲停或漲超 10%。此外，51 家特斯拉概念上市公司披露的半年報顯示，有 22 家公司凈利實現了正增長。

　　圖片來源：云意電氣股價截圖

　　“當前國內新能源汽車市場仍受政策驅動。即便是特斯拉，也是依靠相關政策提供的紅利得以在中國建廠，從而實現銷量和營收的增長。” 國泰君安首席汽車分析師張欣認為，“蔚來、小鵬、理想汽車等造車新勢力在美股成功上市并不能代表其未來的成功，其后續發展還要經受諸多復雜因素的考驗，資本市場對其的追捧態度能持續多久仍是未知數。”

　　從破發到瘋漲

　　造車新勢力在美股的境遇也經歷了過山車式的變化。

　　2018 年 9 月，蔚來汽車奔赴美股。彼時，美國資本市場對造車新勢力并不友好，就連特斯拉的股價也處于低迷狀態，市值與此前相比已縮水百億美元。沃爾沃汽車集團 CEO 兼總裁漢肯·塞繆爾森直言，當時的上市條件對投資者來說并非最佳，也正因此，沃爾沃最終選擇推遲 IPO。

　　在此背景下，蔚來汽車感受到了資本市場的“冷漠”。蔚來汽車原本發布了 18 億美元的融資意愿，但最終的招股書顯示，其計劃以每股 6.25 美元~8.25 美元的價格發行 1.6 億股美國存托股票，融資額度在 10 億美元~13.2 億美元。最終蔚來汽車的開盤價為每股 6.26 美元，接近發行價區間的最低點。

　　圖片來源：蔚來汽車股價截圖（美東時間 2018 年 9 月 12 日）

　　上市首日，蔚來汽車股價遭遇破發，一度跌至 5.6 美元。彭博社分析師彼時認為，蔚來汽車股票不是穩妥投資，并給出了 4.2 美元的目標股價。

　　此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美國資本市場對造車新勢力的態度并沒有太大改觀，蔚來汽車不僅因股價多次下跌過快而觸發熔斷機制，甚至股價一度跌至退市紅線。在此境遇下，蔚來汽車創始人、董事長兼 CEO 李斌對內部高管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換個老板，你們該賣車賣車，該做服務就做好服務。”

　　轉機出現在今年第二季度。伴隨銷量、營收的逐步提升，以及與安徽合肥城建投資公司牽頭的投資財團簽署合資協議，獲得外部資金支持后，蔚來汽車股價漲回 6.26 美元的發行價。經過長達半年的陰霾，李斌終于從“2019 年最慘的人”變成了“2020 年最幸福的人之一”。

　　同為造車新勢力的掌門人，何小鵬對資本情緒的快速轉換，與李斌有相似的感觸：“3 個月以前，智能汽車行業還是非常非常困難的。直到今年第二季度，資本市場才改變了對造車新勢力的態度。”

　　或許因為資本市場的態度轉變，與蔚來汽車不同的是，理想汽車和小鵬汽車的每股定價都高于發行價區間的最高點。不僅如此，小鵬汽車更是提前一天結束招股，最終成為 IPO 定價估值最高和融資規模最大的新能源汽車企業。

　　在開市交易階段，理想汽車和小鵬汽車股價在開盤后均直線上漲。其中，理想汽車首日股價盤中一度漲幅超過 50%，市值達 148 億美元，超過了當日的蔚來汽車；小鵬汽車開盤價則達到 23.1 美元，較發行價上漲幅度超過 55%，盤中最高漲幅甚至超過 60%。截至當日收盤，小鵬汽車市值達到 149.6 億美元。

　　圖片來源：新浪微博

　　伴隨股價飆升，造車新勢力也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個人投資者。據 CNBC 報道，美國在線證券交易平臺 Robinhood 超過一半用戶開設了投資賬戶，而且這些投資者年齡普遍在 31 歲以下。此外，國內股票交易平臺也迎來規模空前的個人投資者。

　　“現在蔚來、理想和小鵬汽車的車主群，日常聊天內容已經從之前的談產品轉向談股價。”某車企高管感嘆。而一位蔚來汽車車主則進一步透露， “之前有蔚來車主在群里問怎么開戶買蔚來股票，然后就有了專門的蔚來車主群，他們天天在討論美股。還有一部分人是先持有蔚來汽車的股票，然后又買了蔚來汽車的產品。”

　　特斯拉“光環效應”功不可沒

　　業內普遍認為，資本市場對蔚來汽車、理想汽車、小鵬汽車的持續追捧背后，特斯拉的“光環效應”功不可沒。

　　2010 年 6 月上市時，特斯拉的發行價僅為 17 美元。10 年時間，特斯拉的股價已“膨脹”130 倍。

　　數據顯示，今年以來，特斯拉股價累計漲幅約為 415%，較 3 月低點的 350.51 美元漲逾 530%，較去年 6 月低點 176.99 美元漲幅 1150%。目前，特斯拉市值已超過強生和全球最大零售商沃爾瑪，成為美國市值第十高的上市企業。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劉玲攝

　　“從行業來看，任何一個新的品類或新物種出現必須有一個領頭羊。這個領頭羊有沒有出現，決定這個新的品類能不能成功。”威馬汽車首席數據官梅松林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認為，特斯拉就是造車新勢力的領頭羊和創新者。造車新勢力正從特斯拉的成功中受益，與特斯拉共同把市場基盤做大。

　　“美國投資者更關注公司業務的潛在成長性，對中國公司也一樣。小鵬不僅在美股市場上有直接的對標公司——特斯拉，在中國新能源汽車蓬勃發展的大趨勢下，它也將會有很好的發展潛力。”小鵬汽車股票承銷商、老虎證券創始人及 CEO 巫天華表示。

　　特斯拉對新能源汽車股的重要作用還體現在另一項數據中。據統計，特斯拉約占所有新能源汽車制造商市值的 87％。而作為以汽油為動力的傳統汽車制造商龍頭豐田汽車，其市值在傳統汽車制造商中的占比還不足 32%。

　　“中美資本市場都有吸引全球資本的需求，在特斯拉的帶動下，造車新勢力普遍受到美國資本市場的認可，此時上市能夠給予造車新勢力較高的估值。”乘用車市場信息聯席會秘書長崔東樹認為。

　　業內分析認為，中國造車新勢力獲得美股投資者青睞的另一個重要因素是交付量。雖然疫情導致上半年國內新能源車銷量下滑了近三分之一，但頭部造車新勢力的銷量在快速回暖。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孫桐桐攝

　　數據顯示，今年1~7 月，蔚來汽車、小鵬汽車、理想汽車累計銷量分別為 1.77 萬輛、8009 輛和 1.22 萬輛。其中蔚來汽車 7 月銷量同比增長 111.3%，小鵬汽車 7 月總上險量環比增長 130%，理想汽車 7 月銷量環比增長 33%，均呈現向好趨勢。

　　“在新能源汽車領域，由于國際品牌布局相對滯后，形成了中國車市巨大的價格藍海特色。從產品層面與配套層面來看，國內車企電動化發展時間相對較長，電池、電機等領域都有較好的配套資源。與此同時，相對于混合動力的保守專利技術，部分電動車技術專利相對開放，自主品牌電動車協同發展的機會相對較多。所以造車新勢力發展高端電動化車型，有很好的內外部技術和資源基礎。”崔東樹說。

　　新能源產業鏈股價普遍受益

　　事實上，汽車產業鏈極其復雜，牽一發而動全身。在新能源汽車股“高歌猛進”的同時，上下游產業鏈企業的行情同樣顯現出高漲“熱情”。

　　以特斯拉為例，其產業鏈涉及的供應商分為動力總成系統、電驅系統、充電、底盤、車身、其他構件、中控系統、內飾和外飾九個部分。目前已經進入特斯拉上海工廠供應鏈的零部件廠商主要集中于動力電池、金屬結構件、熱管理、內外飾、電子電氣等領域。

　　隨著特斯拉國產化步伐進一步加快，越來越多的上下游企業參與進來，不斷形成新規模，降低成本，助推國內新能源汽車制造工藝水平的上升和自動駕駛技術的落地。正是基于這樣的預判，當前一波與特斯拉概念相關的上市公司如寧德時代（300750，SZ）、云意電氣、雙林股份、鵬翎股份、滬光股份、曙光股份等備受資本關注。

　　圖片來源：國信證券

　　“特斯拉的正向發展，不僅利好零部件供應商，對所有電動車企業的長期發展都是利好的。短期來看，特斯拉國產、降價加劇了市場競爭，一些實力不強的企業或遭遇淘汰。但從長遠來看，特斯拉國產將帶動國內電動車產業鏈完善，所有參與者都能從中受益。”波士頓咨詢董事總經理、全球合伙人謝天對記者表示。

　　正如當年的蘋果手機國產化后，建立并完善了國內智能手機產業鏈，從而帶動了 OPPO、vivo 等國產手機廠商崛起。在謝天看來，特斯拉國產化進程加速，將使更多的國內上下游零部件供應商受益。

　　“（特斯拉國產進程加速）對電驅動、電子控制、自動駕駛相關的零部件企業等類型的供應商會有較好的帶動作用，對整個智能化汽車產業鏈有良好的促進作用。”謝天認為，盡管特斯拉自動駕駛核心技術如芯片、軟件、算法等產品仍然依靠進口，但其所使用的攝像頭、傳感器、控制器等零部件都有機會迎來國產。

　　數據顯示，截至 8 月 28 日，51 家特斯拉概念公司披露的半年報顯示，有 22 家公司實現凈利潤同比正增長，占比為四成。有券商分析認為，特斯拉產業鏈具有穩定性強、毛利率高、價值量大等特點，中國企業成本低的優勢決定了其在特斯拉產業鏈中的霸主地位，具有核心競爭力的產業鏈公司有望享受長期爬坡紅利。

　　制表：每經記者李碩

　　興業證券則分析認為，對比蘋果產業鏈的黃金十年，目前特斯拉產業鏈相當于蘋果產業鏈的前期。產業鏈的上漲來自于特斯拉銷量的高預期對估值的拉動。特斯拉后續的產業鏈機會將體現在特斯拉定義的新產品趨勢在中期孕育的第二波機會，以及特斯拉后續圍繞汽車生態圈拓展帶來的新機會。

　　“特斯拉概念本身就是相關板塊的一條主賽道，賽道機會可媲美此前 5G、半導體等，隨著下半年汽車旺季的來臨，整個特斯拉概念股行情會延續較好表現。”天風證券研究所副所長、汽車行業首席分析師鄧學表示。

　　資本成功≠造車成功

　　值得關注的是，雖然近期造車新勢力的股價持續走強，但外界對其質疑并未停止。一方面，有人存疑造車新勢力在資本市場的火熱狀態并不長久；另一方面，有人質疑其股價飆升背后可能是新一輪泡沫。對此，新能源汽車獨立研究員曹廣平認為：“從銷量層面來看，這幾家上市的新勢力造車企業的估值存在一定泡沫。”

　　李斌顯然意識到了這一問題。“造車新勢力可能市值、品牌影響力能和傳統企業 PK，這代表大家對未來有美好愿景，但從市場份額角度來講，新勢力造車企業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哪怕特斯拉市值已經超過了豐田，但它的銷量只有豐田的4%。”李斌說。

　　蔚來汽車創始人、董事長兼 CEO 李斌，圖片來源：企業供圖

　　事實上，有關特斯拉的爭議一直不絕于耳。在 2012 年交付電動轎車 Model S 后，特斯拉一度處于破產邊緣，加之此后高管離職、產能危機、利潤下滑等負面因素，特斯拉險些被谷歌和蘋果收購。

　　在“生死線”徘徊的特斯拉，開始被空頭們大幅看衰，并大舉拋售所持股票。直到 2018 年末，特斯拉才逐漸走出“產能地獄”，實現持續盈利，有了“活下去”的資本，而其股價則是從 2019 年開始才踏上不斷上漲的快車道。

　　“理想汽車這些造車新勢力的成功上市，更多的是依靠當前資本市場的回暖，此后發展如何還不能下定論。”張欣說。

　　有分析認為，造車新勢力上市后需要冷靜，資本市場的成功并不代表其最終的成功。當前造車新勢力估值存在的泡沫需要有足夠的技術作為支持，而比股價飆升更重要的是，目前資本熱潮為造車新勢力及時帶來了“糧草”和“彈藥”。

　　據了解，理想汽車在 IPO 之后，將原本于 2021 年 L4 級自動駕駛研發的計劃提前到了今年；蔚來汽車也在 8 月 27 日發布公告稱，擬增發 7500 萬股美國存托股票（ADS），所募集金額將主要用于自動駕駛技術的研發以及新產品和技術的研發等；小鵬汽車表示，預計將股票發行收益的 50% 用于電動汽車和車內智能化的研發。

　　圖片來源：攝圖網

　　東吳證券則在研報中分析稱，從特斯拉的發展路徑來看，造車新勢力想要存活下來，需要達到年銷量3~4 萬輛；想要實現盈利，需要年銷量達7~10 萬輛；想要實現現金流自給，需要年銷量達5~20 萬輛。對比特斯拉來看，目前國內造車新勢力處于特斯拉 2014 年到 2015 年的階段，亟需提升銷量。

　　與看重技術研發和產品銷量不同，哈特福德施羅德國際股票基金投資組合經理西蒙·韋伯則認為，造車新勢力的發展更應該看重企業的增長軌跡，而目前的增長軌跡能夠支持這些企業估值的飆升。

　　“雖然疫情暫時削弱了需求，但推動經濟復蘇的方案增加了對未來電動車制造和購買的補貼。在未來 5 到 8 年內，電動車占全球汽車銷量的比重將從3% 飆升至 30% 以上。那些能夠保護自己知識產權的公司將因此實現顯著增長。”西蒙·韋伯說。

　　記者手記丨“讓子彈飛一會兒”

　　“要讓子彈飛一會兒。汽車作為大宗產品，最終還是要靠產品力說話。如果銷量能夠保持持續增長，資本市場也會持續看好。如果是泡沫，早晚會破裂。”對于造車新勢力在美股的大漲，有業內人士如是說。

　　雖然當前美股投資者顯示出了對造車新勢力企業的偏愛，但資本市場在相信美好故事和光明前景的同時，也需要實打實的業績數字做支撐。

　　2020 年 Q2 財報顯示，“領頭羊”特斯拉實現收入 60.4 億美元，凈利潤 1.04 億美元，連續第四個季度實現盈利，但值得注意的是，特斯拉的市盈率已達到 1120 倍。而仍在扭虧道路上奔跑的蔚來、理想和小鵬汽車，其研發、盈利、獲得正現金流量的能力都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

　　盡管在一些投資者看來，特斯拉這樣的企業應該被視為科技股，而不是電動汽車制造商和汽車公司。但無可辯駁的是，已經是兩個豐田市值的特斯拉，去年全車型銷量還不及豐田的 3.5%，今年的銷量預計也僅為 50 萬輛左右。但這已經是造車新勢力中的“天文數字”。今年 7 月，特斯拉在中國市場交付 1.1 萬輛，而同期蔚來、理想、小鵬、威馬等還處在 2000-3000 輛水平。與特斯拉相比，國內造車新勢力在交付量和規模上仍有很大差距。

　　此外，對于造車新勢力而言，IPO 并非一勞永逸，獲得大量曝光和融資的同時，自身的一些問題也會毫無遮攔地暴露在資本市場中。面對市值超 4000 億美元的特斯拉，以及在電動化、智能化領域躍躍欲試的豐田、大眾、戴姆勒等傳統汽車巨頭，造車新勢力們還有很多硬仗要打。

　　也許正如何小鵬在小鵬汽車 IPO 時所言：“上市只是企業里程碑，但是作為智能汽車代表，小鵬汽車才剛剛開始。”

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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