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人生60岁才是开始
王石:人生60歲才是開始
在劍橋,我選擇了融入當地生活方式,因為我真的覺得這里好得不得了,這里的西餐也比哈佛的好吃多了,所以晚餐時間我基本全部安排在學院的“哈利·波特式”飯堂。每天學院晚餐,如果院長在場,一聲鐘響過后,身著長袍的他會站起來,用拉丁語誦禱文,然后請大家開始用餐。
萬科董事會主席王石2013 年10 月,我來到劍橋,開始了新的學習旅程。在此之前,對英國人矜持內斂的民族性格有所了解,加上初訪劍橋時目睹他們身著長袍、講究禮數的一套,心里頗有點忌憚。美國人以熱情大方、不拘小節著稱,在美國我還經歷了那么長一段磕磕碰碰,到了英國豈不是更加不適應?
比如說,中國人不熟悉吃西餐禮儀,也不習慣用刀叉,但這在美國不是問題。美國人比較隨便,平時吃飯——就算是晚宴也不那么循規蹈矩,高興起來,他們自己也會十指大動,用手拿起來吃,沒有人會覺得這是多大問題,這一點讓中國人覺得很舒服。英國人吃飯的刀叉功夫,就是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的。
衣著方面,美國人也隨意得多,學校里的教授有西裝革履的,也有輕裝便衣的。劍橋則不然,校園里的教授、學生身著古老的長袍用餐、上課、參加典禮,這種傳統是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人們用“袍”和“鎮”的稱呼來區分學校師生和鎮上的居民。哈佛是自由奔放的,劍橋有800 多年積累,清規戒律多,有等級色彩,我能適應嗎?心里有點打鼓。
沒想到,我適應得非常快。有了哈佛的經驗,輕車熟路安排聽課、泡圖書館、鍛煉,主動聯系教授、導師,單調而充實的生活,很快找回節奏。在哈佛,由于我幾乎是從零開始,多多少少有點怯場,即便有了主動的能力,仍然做不到主動。在劍橋開始的時候,不管語言上還是經驗上都有一定基礎,使得我敢于主動,也能夠主動,學習和生活的圈子一下子打開了。
跟學院對接,確定猶太宗教和文化為研究方向。彭布魯克學院對研究開展的質量和時間要求很高。賽門·勒蒙特教授給我列了書單,我一看,跟猶太主題沒什么關系。拿回家一讀,明白了,這幾本書都是告訴一個沒有受過系統訓練的人:社會學科課題研究應該怎么開展,論文應該怎么寫,都是一些方法論的東西,基礎訓練。
一個月之后,學院又向我推薦,猶太文化研究中什么問題可以登門請教哪位教授,什么問題又可以去聽哪位教授的課,指點給我清晰的研究路徑。劍橋對訪問學者的要求之嚴謹,路徑之清晰,給我留下深刻印象。
這也讓我想起了一個問題:我在哈佛的時候,是誰來扮演這個角色?哈佛有一個傳統,高年級學生帶低年級學生,包括介紹課程,推薦教授,交流心得,指點竅門……我既不是本科生又不是研究生,也就沒有高年級學生來傳幫帶。
到哈佛之后,我和常征來往比較密切。原本認為,作為前萬科員工,常征出于熱心,也出于對公司的感情,免不了經常拜訪前老板,聊聊天。現在想起來,在這種有意無意的頻繁交流中,常征和我就是一種高年級學生和低年級學生、指路入門的關系。
在這里也遇到很多有趣的老師。彭布魯克學院給我介紹一位老師提高英文。這位老師訓練辦法之獨特、有效,讓我想起《國王的演講》電影的故事。從來沒有人這樣訓練過我,我也從來沒學得這么快過。我跟老師說,我學的是美國英語,不熟悉英國英語,老師回答:“不存在什么美國英語,世界上只有兩種英語,一種是英國英語,一種是錯誤的英語!”
在劍橋,衣著是個大問題。比如,這次放假之前,我所在的彭布魯克學院要在圣誕節之前召集教授團、學者團晚宴,通知上沒有要求穿正裝,而是寫著“請打黑領帶”。什么意思?我特地問秘書:“你確定是打黑領帶?”“確定。”我就琢磨,黑領帶是什么意思?可能只是人家一個習慣說法——我想圣誕前夜的晚餐,肯定很正規吧?就穿上晚禮服。不過又擔心:如果“請打黑領帶”就真的只是要求打黑領帶,到了現場只有我一個人穿禮服,也會很狼狽。于是背了一個包,里邊塞一套便裝。到了宴會場地外邊,偷偷往里瞥一眼,果然全都穿著晚禮服,猜對了。
劍橋處處能感受到等級。例如,每個學院門外,只有fellowship才有停車位,只有fellowship才能把自行車停在門洞里,只有fellowship才有資格在草坪上走。正式集會場合,從每位fellowship的長袍能看出不同等級序列。每天學院晚餐,如果院長在場,一聲鐘響過后,身著長袍的他會站起來,用拉丁語誦禱文,然后請大家開始用餐。
如果院長不在,很自然地,最資深的那位fellowship會站起來執行這個職責。取食的時候也一樣,依照等級資歷,等級高的在先,依次排隊。通過長袍一眼就能看明白,沒有人會亂了秩序。理論上,如果各位fellowship、學者都不去晚餐,只有我去,用拉丁文領禱的職責就會落到我身上了。問題是我既不會祈禱,也不懂拉丁文,如果真出現這樣的極端情況,那還真夠尷尬的!
劍橋這些傳統,有些是正式制度,有的是約定俗成。慢慢我體會到,這些清規戒律中表現出來的等級制,不是行政和人格的等級制,而是一種學術等級,是出于對知識的尊重,對知識貢獻的高度敬重。在這種氛圍里,讓人感到一種特別的文化力量。
“我思,故我在。”按笛卡兒對人的定義,理性思考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根本特征。當人不在理性思考之中時,這人就不是人。理性思考的結果,就表現為發現知識和創造知識。知識的發現與創造,使人成其為人,使人類擁有了與動物世界不同的文明的演進。
專業知識和技能的持續積累,是人類文明最寶貴的財富。從野蠻生長到專業生長,是中國發展面臨的大關隘。一個社會之中,什么成就是最受大家尊重的?從尋常人的回答可看出這個社會的文明層次。當“這個孩子有官相,長大要當官”成為贊美之詞時,當學校的最高權威是行政領導而非專家教授時,這就是一個官本位社會,官員擁有權力和資源,受大眾羨慕。
但官員只是財富分配者和秩序維護者,官員并非知識、財富的創造者,一個官本位的社會不會是一個知識持續突破的社會,也不會是一個可持續發展的社會。當帶來新知識者和帶來新財富者被尊崇時,人們心智的力量才會流向知識創新和經濟創新。未來的制度變革,本質就是重新調整社會的價值,尊重什么,否定什么,以此來引導資源的配置。
彭布魯克學院的教授、訪問學者中,只有兩個中國人。除了我,另一位是位華人fellowship,也是第一個華人fellowship。他畢業于劍橋,進入傳媒領域,商業上成功后,又在劍橋辦了一所私人大學,800個學生,主要面對第三世界國家的學生。我們認識后,他很驚訝地問我:“怎么這里人都認識你?”他說,作為fellowship,他擁有學校專門提供的停車位,但這么多年在劍橋,與這些英國教授并沒有多少交往。
我很快意識到這其中的問題所在:在劍橋,我選擇了融入當地生活方式,因為我真的覺得這里好得不得了,這里的西餐也比哈佛的好吃多了,所以晚餐時間我基本全部安排在學院的“哈利·波特式”飯堂。三個月下來,和英國人混個臉熟,見面都會打招呼。而這位非常非常成功的華人老弟基本不在這里吃飯,就融入不了這個圈子。
這個原因的后面,又是因為他有一個中國胃,吃不慣西餐,每頓飯都要回家吃中餐。而英國教授們多在學院里吃飯,來一小杯紅酒,就是最好的溝通機會,有時一頓飯會吃到晚上10 點,思想和情感充分交流。這位華人fellowship的中國胃,就使他錯過了許多與同事朋友交流分享、相互鏈接的機會。
這種交流常常會有意外的收獲。我在學院食堂里認識一個老頭兒,91歲,是個布谷鳥專家。我一聽愣了,以前只聽說動物學家,頂多細分到鳥類專家、海洋動物專家,這老頭兒可好,專門研究布谷鳥!我跟他說,布谷鳥在中國是比較吉祥的,它的鳴叫代表春天來到,催促大家開始播種耕作。他告訴我,布谷鳥在歐洲是不吉祥的,聽了布谷鳥叫要趕快跑開。如果兩個人聽到布谷鳥叫,誰跑得快,誰就安全,跑得不夠遠的,災難就來了。就這樣,飯桌上我常常得到許多有趣的信息。
以前萬科有一句話,要懲罰誰,就讓他賠董事長一起出國。因為我每到一個新國家、新地方,都堅持吃當地食物,其他同事都受不了,因為出去就是吃西餐。當然后來我也發現過猶不及,因為同事們硬著頭皮和我一起吃完西餐,回頭再偷偷溜出去找中餐吃。他們很難受,也沒有解決問題。但是我自己就是這樣過來的,學習西方文化,飲食是文化當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連西餐都不愿意去適應,還怎么適應文化?想要擁抱世界,首先要有一個擁抱世界的胃。擁抱世界的胃,幫我很快融入了劍橋大學的圈子。
堅守一個習慣,就等于向世界關上了一扇門。開放自己,接納新事物,就是融入新世界(9.41, -0.11, -1.16%)。從深圳創業到歐美求學,我一直堅持對外部世界保持好奇,樂于交流、分享、鏈接,力求去理解、接納對自己來說是新鮮的事物,海納百川,納入外部的新知識、新感受、新資源和新力量。
52 歲時,我登頂珠峰下來,對記者說:“50 歲是一個成功男人輝煌的開始。”現在63 歲,我感到,人生60,才是開始。
打開自己,自我更新。追求完美,允許殘缺。
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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