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连接”勾勒角色:《死亡搁浅》亡人的设计及其背后的故事谜题
死亡擱淺,名為“連接”的世界觀
小島秀夫是一個十分注重游戲制作細節的人,我們沒有理由不去相信,他勾勒出的恢弘世界觀框架下,每一個角色的存在背后都有著極為精細和巧妙的設計。多數時候也許這些細膩的構思和彩蛋就像等待被人拆開的禮物一樣靜靜留在那兒,期待著有共鳴的人去挖掘、去感觸、去發現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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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以“連接(Connect)”(也譯作“聯系”)為核心主題展開世界觀的作品,《死亡擱淺》里的角色們,其實在某些角度上都與這個主題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他們就像陽光下碎散的鏡子,每一片都折射著不同角度的陽光,卻又各自作為獨立的個體,映射出只屬于自己的故事。
而當我們重拾起每一個故事——就像重拾起每一篇鏡子碎片一樣——仔細端詳、并將它們一一拼湊完整時,整篇作品想傳達給我們的主題便豁然開朗。一個完美的,或者說,一個能令讀者感受到共鳴,感到心中一顫的主題,也許不一定是人性,但一定與人性有或多或少的關聯,就像我們照著那面鏡子一樣——它能映射我們的現實,并與我們產生共鳴。
這些圍繞著“連接”展開的角色們形成了關于主題思考的多個方面,也相應地構成了陣營、對立面以及看似碎散實質緊密相連的劇情隱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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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看《死亡擱淺》基于“連接”主題所勾勒出的各個鮮明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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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拒絕連接的人”——山姆(Sam)
- “有理解不了何為連接的人”——亡人(Deadman)
- “有努力尋找連接的人”——心人(Heartman)
- “有連接出現失靈的人”—— 瑪瑪 (Mama)
- “有試圖重新連接世界的人”——芙拉吉爾(Fragile)
- “有破壞連接并試圖用余下人生贖罪的人”——硬漢(Die-Hardman)
- “有試圖跨越生與死的懸崖尋回連接的人”——克里夫(Clif)
與主題相關的角色設定決定了他們各自的性格,也決定了他們必將經歷的人生和終將背負的過往。而小島秀夫在賦予他們這些人設特質的同時,還為他們精心埋下了細膩的彩蛋,就像弩哥(山姆)一定會騎著他的摩托登場,就像拔叔(克里夫)溫柔擁抱著山姆的動作和鏡頭角度就如同他在《漢尼拔》第三季擁抱住他心愛的威爾一樣。
本篇想要探討展開的亡人,他的設計和背后的故事謎題,也值得我們去關注,值得我們去揭開——
亡人,吉爾莫,和弗蘭肯斯坦
亡人,一個經歷和故事都令人覺得無比似曾相識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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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稱弗蘭肯斯坦的怪物, 不知為何而生,更不知死為何物,沒有冥攤,因而與所有人都獨立開來。作為一個內心渴求著與他人的連接而不知連接為何物的角色,他初登場時,曾和Sam說自己是個對尸體研究十分深入的醫生,雖然沒有真實經歷過死亡,卻對亡者充滿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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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續因照顧BB-28(也就是洛)而卷入冥攤時,亡人坦白了自己背后的故事。作為一個沒有妻兒和朋友,始終孤獨與任何人都沒有建立所謂“連接”的過去時光中,他在死人身上尋求共鳴和陪伴,他將他們的器官移植到自己身上,化為自身的一部分。
他的生命起源于人工受精卵,他體內的多數器官、甚至可能連腦子都是由別的死去的人的器官補充縫合的,這也是他被稱為“亡人”的原因。在整個劇情的架構設計中,亡人作為一個代表著“不懂連接”的角色,在劇情中卻充當著除Sam之外,最照顧和擔心洛的角色,比起亡人這個冷冰冰的名字,他的存在更為溫柔和體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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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亡人的后續訪談中,他自己也坦白表示自己沒有冥攤,死亡對他而言便是一切的結束,Sam出現改變了他的認知,在對生與死、存活的理由和意義的問題上,他也找到了最終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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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人的扮演者也曾經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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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下這段話的人吉爾莫·德爾·托羅,他是著名的墨西哥導演、編劇、制片人——導演過《潘神的迷宮》、《環太平洋》、《水形物語》等電影,也是《霍比特人:意外之旅》、《霍比特人:史矛革之戰》、《霍比特人3:五軍之戰》等電影的編劇擔當。從他創造的作品可以深刻地感受到他對奇幻生物、魔法世界與恐怖事物的熱衷和愛好,在他的理想凈土中,恐怖與美麗往往密不可分,交織融合在一起。
而他如數家珍的喜好中,弗蘭肯斯坦這一存在算得上這份對恐怖與美麗事物追求的初心和啟蒙。
從這個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亡人頭上的縫合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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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看亡人的形象——縫合尸塊的設定以及頭顱上非常明顯的縫合線,這也是小島秀夫向托羅以及托羅所敬重的瑪麗·雪萊致敬的產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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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爾莫·德爾·托羅誕生于1964年,也是美國兩大恐怖小說家的作品開始普及和推廣的時代。七八歲的吉爾莫曾因閱讀恐怖和怪奇小說入坑,比起同齡玩泥巴(?)的小孩們,年幼體弱的吉爾莫時常宅在家中,享受著醉心于畫畫、搭建模型場景和閱讀恐怖故事的時光。
他癡迷于恐怖故事和怪獸,當時他最喜歡、同時也是日后對他影響最深的三種怪獸分別是《黑湖妖譚》里的魚怪、弗蘭肯斯坦制造的“科學怪人”以及郎·錢尼《歌劇魅影》中的魅影。這些角色對他日后創作的滲透和影響都非常深遠。他在《地獄男爵》和《水形物語》中年充分表達出了他的魚人的熱愛,而他本人在2014年甚至還執導拍攝了《弗蘭肯斯坦》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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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地獄男爵》和《水形物語》中的魚人扮演者是同一個人
恐懼即愉悅——吉爾莫的驚悚基石
每一個真正了不起的怪獸都是美麗的。怪異但是美麗。
與傳統意義上對恐怖事物的定性不同,吉爾莫本人曾表達過他自身對于恐懼的認知和理解——恐懼定義了我們人類靈魂的邊界和覆蓋范圍,它與幽默沒有什么不同,買手機游戲賬號平臺人們對某種特定類型的恐怖小說的接受與拒絕,可能就像是戀物癖和恐懼癥等一些東西的稀釋和扭曲。
這番話令人不由地相信,吉爾莫一定也在這些恐怖而美麗的事物中找到了靈魂和精神的寄托,就像多數深沉熱愛著克蘇魯神話的人在愛手藝搭建的幻夢境中尋找著最后歸宿一樣,吉爾莫·德爾·托羅也有著構筑他理想殿堂的基石。并且,十分令人欣喜的——這基石中確實有著克蘇魯神話之父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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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爾莫曾經談及自己對規則、理性和歸宿的話題,他形成的見解和理念中隱約能看出愛手藝的影子——那種瀕臨理智邊緣,瘋狂溢出的熟悉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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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續著他的思路,同樣的,我們也一定會接納那些古老的或是異域的神只,無論他們的混沌和癡愚背后,是人類怎樣耗盡理智都無法理解的存在。而給予吉爾莫后續創作的靈感源泉和恐懼奠基的四個人,他們的名字其實耳熟能詳:瑪麗·雪萊,埃德加·愛倫·坡,亞瑟·瑪臣,以及H·P·洛夫克拉夫特。
瑪麗·雪萊,弗蘭肯斯坦的創作者,她筆下的失樂園為吉爾莫點亮了對恐怖與美麗的理想世界探索的第一盞指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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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加·愛倫·坡,奠定了美國恐怖小說文學發展的著名詩人、評論家和哥特風格小說家,他啟迪了希區柯克,為其墊下恐怖美學的基礎。他創作的筆法又指引了東野圭吾,同時他在偵探小說領域也深深影響了柯南·道爾筆下的福爾摩斯。
埃德加·愛倫·坡的名字也時常在克蘇魯之父H·P·洛夫克拉夫特的日記和信件中出現,坡的影響對洛夫克拉夫特的啟迪同樣深刻,后世也將他們并稱為西方恐怖小說的兩大鼻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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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瑪臣,英國恐怖小說、超自然小說和奇幻小說家,其代表作《大潘神》被美國作家斯蒂芬·金稱為“可能是史上最出色的英文恐怖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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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爾莫對他的評價也相當高,他稱其不亞于阿爾杰農·布萊克伍德——這又是一個令人心動而熟悉的名字,阿爾杰農·布萊克伍德,所有熱愛克蘇魯神話故事的人一定都不陌生這個名字,愛手藝曾不止一次表達過對這位英國恐怖文學小說家的喜愛,在1928年的一封信件中,愛手藝曾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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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他在另一份信里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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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于H·P·洛夫克拉夫特,隨著克蘇魯神話的普及,這個名字已經越發被大眾所認知和接納,美國恐怖小說鼻祖之一、克蘇魯神話之父——霍華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被廣大克系狂信徒親切稱呼為“愛手藝”,他的短篇小說集恐怖、科幻、奇幻和怪奇為一體,為我們揭開和展示了恢宏克系世界的宏觀一角,令我們得以窺覷超越人類存在和自然法則的瘋狂世界。他的作品在后續被持續創作和填充,形成恢弘的克蘇魯神話體系,廣泛地影響了各類游戲、電影、小說等文學藝術作品,同樣的,也奠定了吉爾莫后續的電影創作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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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爾莫最早接觸到的愛手藝的短篇是《局外人》(The Outsider),那時吉爾莫才十一二歲,那篇文章被收錄在他哥哥上課時使用的西班牙文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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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爾莫和恐怖書屋中的愛手藝蠟像同屏
在受采訪時,吉爾莫坦言認為洛夫克拉夫特的巔峰之作應該是《瘋狂群山》,這個故事對青春時期的他而言幾乎是啟示錄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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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吉爾莫透露,對《瘋狂群山》的準備和設計也許有將近二十多年了,在《魔鬼銀爪》完成之后,他便一直在構思這樣的作品。“——我便是這樣的人。”他曾坦言承認,自己并不擅長在同一時間一直投入在一個作品中,他常常會同時開展三到五個構思,同步地去完善它們,而無論兜兜轉轉多久,他想要表達的東西,永遠貫穿在他的作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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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國邦和點子孵化器
西奧多·斯特金有一個著名的定律,那就是任何事情的百分之九十都是狗屎。現在我的生活方式是按德爾·托羅定律,那就是,任何事情的百分之十都是頂呱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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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還是孩子的時候,”吉爾莫曾經說,“我讀威廉·貝克福(William Beckford)的《瓦特克》(Vathek)。書里面提到了放山修道院。那是他私人的珍寶:整整一座建筑——或一座哥特式建筑群——專門用來保存他收藏的稀有的工藝品,奇怪的東西,以及科學上的異夢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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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每個收集癖一樣,托羅將自己的工作室也布置成了一個博物館一樣珍藏著各類藏品和珍寶的宮殿——他將它命名為荒涼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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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文中前段部分的配圖中也可以大致看出這座荒涼山莊的規模和用途,“永遠不要扔掉你喜愛的東西。”——秉持著這一概念的才華橫溢的藝術家們就這樣為自己置辦起了聚寶閣一樣的迷人展廳和工作室,他們思維海洋中的美好事物在屋中炸開了花,就像高傲的龍為自己筑起金碧輝煌的巢穴,將寶物攏于腹下才能沉入夢鄉一樣,吉爾莫也受著名導演福里斯特·阿克曼的藏室啟發,為自己搭建了這個理想殿堂——荒涼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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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荒涼山莊,雖然吉爾莫很喜歡把它稱之為“奇奇怪怪的廢物收藏”,但它確實是他心中真正理想的聚寶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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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寶閣(Cabinet of Curiosities)這個詞在德語中又被稱作“多寶閣”(wunderkammer)和“藏珍閣”(kunstkammer),一般是指貴族的私人收藏。舊時貴族喜愛淘換收集一些引人入勝、不拘一格而又稀奇古怪的物件,這些物件可能發現于自然界和人文界,這股風氣的盛行曾一度在十七世紀達到了頂峰。新大陸的發現在某種意義上對其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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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和每一個喜歡在白噪音環境下舒適工作的人一樣,托羅為自己準備了一間雨屋。他喜愛在落雨的黑暗中創作,在這間雨屋中,只要波動角落的一個開關,雷聲就會驟然響起,投影機映出大雨,從一個永遠呈現夜空景色的窗戶外像瀑布一般淅瀝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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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雨屋的一角坐著栩栩如生的鮑里斯·卡洛夫和替他化妝的天才化妝藝術家杰克·皮爾斯的硅膠塑像,塑像還原了卡洛夫小心翼翼地享受下午茶的時光,甚至連黑色唇膏粘在杯口的細節都有所刻畫。
在這間房間里,吉爾莫習慣在他的手稿上寫寫畫畫,補充電影制作的靈感和細節。他步入電影生涯時,他的導師杰米·埃莫西約就堅持要他記筆記,早期時吉爾莫嘗試過用錄音帶記錄他的點子和創作靈感,但因為不易保存等原因,他后續開始寫起了手稿。這些手稿也許現在看來就像手帳圈的記錄癖所鐘情喜愛的那樣,它們有些甚至是活頁的,因為便于拆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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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靈感的累積和陸續進展的電影制作,吉爾莫的手稿已經累積了許多本,他開始攝影、寫劇本或者拍電影的時候,就會隨身帶上所有的筆記本,時不時地翻閱查看,尋找靈感和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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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吉爾莫所言,他起初記錄這些筆記是為了他自己,后來又是為了他的女兒們,而最后,他又決定向世人展示這些筆記和靈感,就仿佛這些靈感和記錄是在向過往的瑰麗舊時光追憶和致敬,是在紀念那個曾經是男孩的自己,向他的過去,和未來致意。這些筆記就像一封封將夢想的希望和未來不可能之夢化為現實的情書,鼓舞著更多的人在自己人生事業和夢想的舞臺上探索、掙扎、努力追尋著走下去。
寫在最后的碎碎念
忙碌在加班的三月里,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同時也沉迷著猛男撿樹枝,每天都在頭疼怎么裝修自己的窩和小島,翻開圍脖和小紅薯也是漫天分享設計碼和島嶼規劃的方案,由此想來,也許大家都是一樣的吧……
每個人心中,可能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或大、或小的理想國度,那里堆放著珍貴的、獨一無二的、令自己愛不釋手的、給予無限救贖和正能量的東西。也許那些東西并非恐怖而美麗的事物,并非克系的舊支和古神。但無論它究竟為何物,我都由衷地希望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心中的那個理想國邦,去尋覓它,追求它,克服艱難萬險——就像倫道夫·卡特最終從舊神手中奪回他一心向往的幻夢境那樣——希望我們每個人都能揚著白帆,抵達心中的那個理想凈土。
總結
以上是生活随笔為你收集整理的用“连接”勾勒角色:《死亡搁浅》亡人的设计及其背后的故事谜题的全部內容,希望文章能夠幫你解決所遇到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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