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体验小说:作家重新卷入当代历史的一种方式——纪念“新体验小说”倡导一周...
???一九九四年第一期《北京文學》開始與北京部分作家發起和倡導的“新體驗小說”聯展至今已經一年了。在這一年的時間里,《北京文學》推出了《半日跟蹤》、《富起來需要多少時間》、《大蝦米直腰》、《在小酒館里》、《預約死亡》、《枯坐街頭》、《家道》、《“祥子”的后人》、《操作體驗》,《緬甸玉》、《九月感應》和《預約財富》等一批內容廣泛,風格多樣的中短篇小說,在社會上產生了較大的影響,尤其是在文學界引起了較為廣泛的討論。“新體驗小說”已經成為一九九四年國內重要的文學現象之一。但是,這些有關“新體驗小說”的討論往往過多地集中在對具體作品的一般性闡釋或對這一文學活動本身的新聞性宣傳上,而極少在理論上對這個文學概念的提出和實踐進行深入的探討和研究。因此,在“新體驗小說”發起一周年之際,有必要對其進行回顧和總結,甚至重新認識和審視。
??? 從文學史的角度來看,大凡小說思潮或流派的命名,都是理論家對某一時期的某一創作現象進行研究綜合之后得出的。而“新體驗小說”可能是個例外。它是由十余位風格迥異的成名作家與文學雜志的編輯共同研究商討命名之后發起的一次“行動”或“實驗”。“新體驗小說”雖然“名稱先行”,但發起者在概念上卻沒有對其進行十分完善的界定,這就為作家的具體操作提供了廣闊的發揮和想象的可能性。但是,由此也可能召至一些舊的乃至貌似的“新體驗小說”的出現,因此,進一步完善“新體驗小說”的理論建構,清理作家自身的創作思路,對“新體驗小說”創作的健康發展具有十分緊迫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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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體驗小說”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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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也無法否認,中國的小說家正處在前所未有的困惑之中,拜金主義浪潮的沖擊和誘惑,使他們中的很多執著者不得不退回到書齋走進歷史,陷入一種純技術的操作狀態,他們逃避現實,遠離時代,用幻想和瞑思尋找個人心靈的“避難所”,成為所謂“游離者”或“局外人”。而現實的發展和變化卻無情地超出了他們的虛構和想象,每天發生或涌現的新事件,新人物令人應接不暇,以往被大多數人所遵循的社會價值,道德觀念和生活方式已經發生了深刻的變化,現實呈現出了令人“震驚”的景觀。
??? 面對這種陌生化了的現實,似乎萬能的寫作技巧也引了起人們的懷疑。許多作家在思索甚至在反省自己的寫作,一些“先鋒作家”也在談論文學與現實,創作與時代,作家與社會的諸種問題。批評家更在抱怨,社會已經進入了九十年代中期,而我們的小說卻依然徘徊和迷醉在八十年代的旋渦里,“對現實無動于衷”。?
??? 世界已經步入一個多元的充滿疑問的時代,二十世紀正在終結,二十一世紀即將來臨,面對這個巨大的轉折,面對政治家,商人和各種明星主宰的社會的競技場,作家作為人類精神的見證人,應該承擔起他的歷史責任,奪回自己的“權力話語”。因此,尋找和選擇一個更適合今日現實的敘事形式,是作家勇敢地正視現實,自覺地認識和改造社會,把握自身的一種嘗試和努力。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新體驗小說”的產生,不僅僅是創作方式的某種變革,重要的是它標志著作家對當代歷史的新的卷入。
??? 從世界文學發展史的角度來看,“新體驗小說”的產生并不偶然,美國二十年代的所謂“探索社會真相”小說,以及六十年代的“非虛構小說”,還有當代德國以瓦爾拉夫為首的“紀實小說”等等。這類小說的產生引起了小說敘事形式的一場革命,吸引和造就了一大批著名作家,出現了諸如《冷血》(卡波特),《夜晚的大軍》(梅勒),《電冷卻器酸性試驗》(托馬斯沃爾夫),《在底層》(瓦爾拉夫)等至今令人稱道的作品。
?? “新體驗小說”正是在吸收和借鑒這些作品的基礎上,根據國內現階段社會各個方面的劇烈變化以及作家面對這種變化所產生的創作沖動而舉起的一面文學實驗的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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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非虛構小說家卡波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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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體驗小說”的藝術表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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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為“新體驗小說”定義也許為時過早,但筆者試圖粗略地進行一次概括,以供人們討論。我以為,所謂“新體驗小說”是作家經過對現實社會的某一個層面的親身體驗和主觀介入,所創作的事實與虛構相結合的小說作品。一般認為,“新體驗小說”應具備三個主要特征,這也是發起者基本認同的規則,即:現實性,親歷性和主觀性。現實性似乎用現時性更為確切,因為它嚴格限定了作品題材的時間范圍,即:所寫應該為現在時態所發生的事物或問題。由此,我們可以看到“新體驗小說”與現實主義小說的血緣關系。現實性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理解,首先,它表明了作家對傳統的“虛構模式”(它包括傳奇、寓言和神話等)的懷疑,因為現實已遠非我們以往所概括的現實,每天發生的新的事物比許多精心的藝術虛構更離奇動人。其次,現實性還反映了作家對傳統的“經驗模式”(它包括歷史、傳記、紀實和新聞報道等)的關注甚至偏倚,因為我們知道現實經驗是作家進行創作的最直接最及時的源泉,它往往比某些杜撰的人物和情節更生動有力。但是,這并不說明“新體驗小說”放棄了小說所必須的基本因素(如:虛構與想象),而成為純粹經驗化的記錄(如:新聞與報告)。所以,“新體驗小說”其實就是以現實性為依據,試圖發現以上兩種對立敘事模式之間的最佳接觸點。新體驗小說的重要作家畢淑敏曾經用“煉蜜為丸”作比喻形象地談她創作《預約死亡》的過程。她說:“在付出了和一個報告文 學家不敢說超過起碼可以說相仿的勞動之后我用它們做了一篇小說。我在書案前重聽瀕危者的嘆息,不是為了寫出那個老人操勞的一生,只是為了讓自己進入一種氛圍。故事是經過提煉的,氛圍絕對真實。我把許多真實的故事砸爛,像搗藥的兔子一樣,操作不停。我最后制出一顆藥丸,它和所有的草藥莖葉都不相同,但毫無疑義,它是它們的兒子。”筆者以為這里有兩點非常重要。
??? 一、新體驗作家對現實的自覺而富有成效的考察和體驗,超出了一般小說家的創作定式;二、新體驗作家消解了傳統現實主義小說中“典型人物”的塑造和對單個主角命運線索的關注,而側重于層面化人物群體的現存狀態的整體的把握。親歷性是陳建功首先提出的。他認為:親歷是“新體驗小說”的主要動作線索,也就是說,敘事者將和被描述者一起成為作品的主人公,敘事者的親歷線索,動作線索將是小說的重要線索。這個設想,陳建功在其一年多以前創作的極富有“新體驗”意味的小說《前科》中已經有過比較完美的實踐。他在提出“親歷”這個概念的同時,更強調了它的動作性,這就使“新體驗小說”的敘事主體超越了事件“旁觀者”的被動角色,而成為真正的“參與者”。即古人所謂“設身處地”,“以身體之”,使作家在書房里的文字操作同他們自身的社會行動發生聯系。因此,所謂親歷性實際上是要求作家擱置儀式和瞑想,拋開偏見與僻好,重新回歸到藝術作品產生的本源---現實生活,從而獲得新鮮的直覺和靈感,借用海德格爾的話說就是通過觸摸和“顯現大地”,認識和“重建世界”,展示人類社會物質世界與精神歷史之間的張力。
??? 親歷性強調了作品中敘事者的親歷線索,但并非一味要求作品敘述聚焦的單一化。從已發表的大部分“新體驗小說”來看,比如:陳建功的《半日跟蹤》,畢淑敏的《預約死亡》及劉慶邦的《家道》等,作品的敘述聚焦方式基本是以第一人稱“我”來實施的,就是說“我”即是敘述者又是被敘述者,由此給人一個錯覺,似乎“新體驗小說”的敘述聚焦只有第一人稱的一種機制。這其實是對親歷性的非常狹隘的理解。“新體驗小說”在人稱敘述機制上的開放性,無疑會豐富親歷性的藝術與真實效果。例如,許謀清的《富起來需要多少時間》,劉恒的《九月感應》,還有畢淑敏的《預約財富》等在敘述聚焦與人稱機制的選擇和變化上都有自己獨特的探索。在《富起來需要多少時間》中,作者將自己分化成兩個人物,我和他(另一個許謀清),就是說小說以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兩種聚焦方式同時進行敘事,作者“我”作為事件的敘述者和親歷者,同時又被另一我所敘述和親歷,兩個“我”互相對話,甚至彼此考問,由此引發了關于“金錢”的意義的爭論以及中國人擺脫貧困時間表的論證,這場爭論與論證即是發自作家本人內心的矛盾,也是針對當下文人所處的消費社會的整體的尷尬。正如作者所說:“我的‘新體驗小說’重點寫我,面對客體把我立體化,也就是解剖面對客體的我,把我的體驗毫不掩飾地告訴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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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國作家、哲學家薩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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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恒的《哀傷的自行車》和畢淑敏的《預約財富》則分別采用第二人稱和第三人稱敘述機制,雖然表面上背離了“我”作為親歷者和敘述者合一的人稱敘事機制,但卻同樣產生了所謂“親歷”的效果。尤其在《哀傷的自行車》中,“你”作為小說的唯一敘述聚焦,結構著故事的發展與完成,但是認真的讀者會發現“我”作為事件的親歷者和敘述主體時時隱含在敘述之中,以與主人公“你”“對話”的形式對主人公的悲劇故事進行著共時的無距離的感知和描述,所以,無論采用何種人稱敘述機制,都不會減弱所謂“親歷感”,關鍵是作品中貫穿始終的作家的敘述聲音,而這里所說的“敘述聲音”恰恰強化了“新體驗小說” 生成過程中作家對所述對象(人物及事件)的經驗親證和可靠性的“卷入”。
??? 如果說親歷性是強調作家外部的親身經歷,那么主觀性則更多地體現了作家內在的主觀感受和介入。它代表了作家的敘事態度和價值軸心。不知從什么時侯起,中國的小說家們開始羞于談“介入”這個詞,似乎一談介入就有所謂政治傳聲,道德說教的非藝術化嫌疑。表現在敘述層面上就是審美態度的客觀化,比如“新寫實小說”的敘述模式,它所追求的回歸生活的本真狀態的理論無疑具有重要意義的,它在某種意義上拋開了曾經籠罩在中國作家視野里的漂亮但卻虛假的光環,這一點與“新體驗小說”的觀點非常接近,但是它的所謂“壓制到零度狀態的敘述情感”和淡化作家的價值立場的敘事原則不可能不消解作家作為敘述主體的主觀能動作用,由此,對沉悶的瑣碎的庸常的生活的無奈,默認,甚至寬容成為小說的主調,作家喪失了自己的獨立的個性和對社會理應具有的正義感。不少作品成了一面冷冰冰高質感高真度的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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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國“新小說派”作家羅伯·格里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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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關“介入”一詞的爭論在世界文學史上一直莫衷一是,法國新小說派作家羅伯·格里耶認為:“對世界提出質問,只能通過形式來進行,而不能通過某一含義不明的社會和政治趣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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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特與波伏瓦一起慶祝薩特74歲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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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特曾是所謂政治介入的鼓吹者,但是后來他對此進行了修正,他認為:“文學必須通過今天一個人的整體而介入。”關于“整體”,他舉例說道:“我們都可能死于原子戰爭這一事實。這不等于說作家必須談論原子戰爭;這是說,當一個人害怕自己象耗子一樣死去的時侯,如果他滿足于寫關于鳥的詩,他就不可能是完全真誠的。”薩特的介入說更多的是基于本世紀中期的特殊環境(比如戰爭對人類的威脅)來談的,但是他的“整體介入”說對我們今天依然具有啟示意義。他說:“文學的介入,就是承擔全部世界,承擔整體。”也就是“顯現,論證,揭示事實真相,把神話和偶像統統溶解于批判的酸性溶液中。”據筆者看來,所謂承擔整體,其實就是作家對人類和社會的本質的把握和認識。
?? “新體驗小說”正是汲取了前人的經驗與不足,重新提出和強調了作家與文學對社會和歷史的價值承諾和創造精神。表面看來,這是文學史上古老得幾乎被人遺忘的話題,但是面臨當下這種前所未有的所謂“多元的價值變動的時代”,它無疑被賦予了特定的內涵和嶄新的活力,即:作家作為敘述主體以自主的積極能動的創作意識和情感,對社會現階段的發展狀態進行深刻的觀察和反思,為人類的生活表述出歷史時刻的真理,并提供某種世界進程的預知性的感受。這或許才是“新體驗小說”發起者和“新體驗小說”本身所追求的終極標志。
??? 自從“新體驗小說”出世以后,國內許多文學雜志也紛紛樹起了各自的旗號,比如:新狀態小說、新都市小說、新市民小說以及新聞小說等等,形成了南北呼應、門派林立的熱鬧的創作格局。由此也引發了許多專家的憂慮。筆者認為,“新體驗小說”發起和倡導的真正意義絕不是在于建立或提出某種標新立異的主義或口號,而在于喚起作家對社會的良知,對人類生存處境的關注以及對歷史的積極的創造精神。這個意義我們可以從已發表的一些“新體驗小說”佳作中初見端倪。也許若干年后,“新體驗小說”這個名稱會漸漸消失,但是它所倡導的正視現實的敘事精神將成為中國當代小說發展的一個新方向。
????????????? (此文首發《北京文學》1994年第八期,后被《小說月報》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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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結
以上是生活随笔為你收集整理的新体验小说:作家重新卷入当代历史的一种方式——纪念“新体验小说”倡导一周...的全部內容,希望文章能夠幫你解決所遇到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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